2007年December月
116:25:4
《美与时代》杂志1996、8期载—— {二}
访客 第二次再来——8月23日,才是专程。
但,在正式采访前,她就依剧别人的稿子,急不可待地写出了《西北民歌大师王洛宾》,发在了新加坡《联合早报》上,兰州《读者文摘》1991年第3期曾予转载。因为是嚼的人家
嚼过的馍,一丝丝新鲜感也没有。因为太仓促,错讹也不少。我于是批评了她的草率,想不到她竟掩面人哭。
对于海外华人来说,三毛是宣传王洛宾的第一人;王洛宾走向世界,率先是走向了新加坡,三毛则是其开路先锋。
没采访、时间紧,快手三毛写出了《西北民歌大师王洛宾》的专访;采访后,依然是巧匠的她却反而没能写山一行字来,仅有散乱的提纲而已。
奇怪么?不,太正常了。名人也是凡夫俗子,如果慕名而未见面,你便会对他作山各种各样的想象,描绘他的举手投足、音容笑貌;如果你闪电式地瞄了他几眼,便会从朦胧的神秘感中见出几份伟大,敬佩之心更深一层。然而,只要你过久、过近地接触了他,那么往往会神秘感消失,再名的名人也可能会变得平平常常。
王洛宾的确是一位普通长者,普通得就像北京胡同里摇蒲扇的老大爷,吃喝穿戴,都很平常。三毛与他的思维方式、审美情趣都相去其远。她是任性的流浪者,洛宾老人却是一位正统的老军人。
三毛是从空中杀下来的程咬金。洛宾老人的起居、工作、学习,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有太大的变动。
电视台为他摄制专题片,他是同意了的,军区也是批准了的。公鸡叫或不叫,天都要亮;三毛来与不来,片都要拍。王洛
宾对摄制组表示欢迎,并非客气,而是应该。三毛见的摄制组多了,她却自然要表示厌烦。她要采访王洛宾,王洛宾却向她说明白了:“拍摄与采访,只能交叉进行。”三毛觉得被怠慢了,受到了伤害。
26日中午,她坐山租车到我家。在我家楼外后院葡萄架下,我们畅谈了五个多钟头。我劝慰她:“大师同意你写他,让你住在他家里,这等于给了你山墙那么大的面子!”她点头赞
同,但依旧觉得委屈。临分手,她说:“过两天,我还会再来的,如果走得急,一定让王老师告诉你,我走了。”
王老师10月份在信中告诉我,三毛因母亲病重,已返台北。
三毛对当今一些人的品行是了如指掌的,她这样嘱托我:“洛宾大师德高望重,皎皎者易污,如果因为我的来访让大师的声誉蒙受什么损失,左先生你切切不可以表示沉默!我倒无
所谓,在台湾,说我什么的没有?我不在乎,理都不理!”
王洛宾对我说:“常言道,男女有别。‘反革命’帽子压不死人,桃色事件的帽子能把人压得没法儿喘气。二人为私,三人为公,我就叫我一个学声乐的女学生日夜陪着三毛!”又
说,“其实,就算我和三毛有机会两人相处,也不会出现浪漫故事的。她要指挥我,左右我的生活,我只能给她钉子碰。她不能由着性儿就冲我发脾气,她凭什么?我没撵她出去,并非因
为她是作家,更不是因为她大老远来给我抬轿子,而是因为两点:其一,人家是台湾贵客,我和她是两岸文化人的关系。其二,她是女的,我对她应该尽量尊重。我没闺女,她一口一声‘爸爸’,任何一个老头子,都会心动的。”
洛宾老人不愿意续弦,不会娶任何女子为妻,为的是全身心地搞事业。他对我说:“找个年龄相当的,彼此是累赘;找个年轻的,得让人家侍候我,我受不了,也用不着。只要找,就是找精神负担!”他倔得连儿子、儿媳妇都不接纳:“有了孙子哄,歌还写不写了?我不稀罕天伦之乐!”
三毛对王洛宾的采访,顶多算及格。后来那专访文章是她的后续者,我的另一位台湾朋友吴淡如小组经我一手安排,重新采访一周后写成的。
说三毛与王洛宾,采访者与被采访者配合不默契,关系有些紧张,这才是生活的真实。
那他干嘛还要给三毛写什么《等待》歌呀?原因是情理之常;因为人已不在了,也因为三毛不一般。如果三毛是个卖雪糕的半文盲或者三毛还活在世上,大师怎么会“等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