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May月
80:46:8
二十一
林黛玉 我看病连北京都去过了,可也还是那样。在北京病没有看好,我爸在那买了两本书回来。其中一本叫《走出忧郁》。我爸买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在里边看病呢,他就买了这本书。我爸让我有时间好好看看,我也没细看,我对什么治疗方法都失去信心了,看一本书就能治好我吗?不过现在拿出来好好看看吧。
序
抑郁症(本书中称之为忧郁症)目前已经成为全球疾病中给人类带来负担的第二位重要疾病。由它造成的严重后果和对患者带来的极大痛苦是其他疾病所无法比拟的。这种情况的出现是由于社会对该疾病缺乏正确的认识,造成患者耻于到精神科的医疗机构去就医,耽误了及时的治疗,有的甚至出现自杀和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希望本书能对抑郁症患者及其家属,还有广大的心理卫生工作者有所启迪和帮助。
与你同在
这本书是由外国的作者和一个生命线协会合作出版的。
人和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低潮期,此时世界一片黑暗,阴沉的令人难受,心中油然生起一种想要放弃自己生命的念头,甚至认为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她们的生命线,每一年都至少接获350万个求助电话,因此深深感受到沮丧忧郁的可怕,它无时无刻摧毁人的生存意识,对生命而言实在为一大威胁。有鉴于此,作者在本书中将忧郁症的问题作了深入且清楚的探讨,希望能借此书帮助那些正在为忧郁症所苦的朋友们,也让世人对此问题有较深的认识。
世界范围内的抑郁症的现状
临床抑郁症不是你能轻易摆脱的一时不快,它是一种疾病,就像关节炎,糖尿病或是高血压。它影响整个身体,包括躯体健康,心境和思维。必须理解抑郁症不是咎由自取,不意味着个人的软弱或应对能力不足。如同糖尿病和病毒感染一样,临床抑郁症被认为产生于化学物质失衡。据估计,在全世界范围内,有3.4亿抑郁症患者;有900-1400万美国人患有抑郁症。抑郁症不是一种外来的奢侈品,而是一种严重危害各国,各各族人群健康的常见病,多发病。
抑郁症的最危险后果是自杀。抑郁症所导致的心灵痛苦一点也不亚于躯体疾病导致的痛苦。不少抑郁症患者因不堪心灵上的重负而自杀身亡,给个人,家庭和社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世界上20的自杀在中国。此外,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妇女自杀率超过男人自杀率的国家。
关于本书
每个忧郁症的经验都是独特的,因为每个人的痛苦都是来自自己心底深处的梦魇,即使是亲人好友也无法感同身受。然而这种可怕的疏离感却也正是忧郁症最致命的地方,同时也是病人最痛苦,最难以治愈的原因。
翻开这本书时,你或许已经发现自己开始了一段漫长艰难的旅程,而对一些人来说,这旅程甚至永无尽头。但请记住,你并不孤独,尽管一路上你以自己的步调行走,你仍非孤独。
(光看这本书上的这一句话,你并不孤独,是不能让感到自己并不孤独的。只有和林黛玉在一起时我才感到不孤独。确实是不孤独了,她也孤独,我也孤独,我们俩个到了一起,就不孤独了。)
人们通常善于隐藏心中的忧郁和沮丧,将它埋在心中最深最暗的地方,不愿让人看见,深怕一旦表达了心中真正的感觉――惭愧或恐惧,就会遭人取笑,甚至深信我们绝不能有丝毫沮丧或忧郁的现象,因为那是不被允许的感觉。如果我们不快乐,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错,因为我们该做一些事而没去做,或是因为不该做的,我们却做了,所以不快乐是我们应得的惩罚,因为我们没有做到完美。
(我确实是一直将自己的忧郁深埋的,我表现出来的,当然也不是快乐,但是我没有向任何人诉说。我的忧郁和沮丧,我的恐惧,我从来没有说过。在我哭的时候我不用说,我想林黛玉她会知道我的忧郁,根本不用说。可是现在要救她了,我要将一切都表达出来。)
现在想像一下,此刻头痛正困扰着你,那么在吃药之前你会做的第一事是什么?我想答案一定是告诉某人你头痛吧,是不是?你会大专大声地对办公室的同事,走路上遇见的人或是工厂里的人说:“我头痛得要命。”但是你并不觉得羞耻和罪恶,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头痛是正常的,你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每个人都会头痛,如此而已。
将以上情形与忧郁症来做个比较,相信不需专家解说,你也能看出其中的差别,有那么一天你醒过来,你艰难地撑起沉重的身躯,心中依旧充满了恐惧焦虑,虽然窗外阳光普照,你却只见到一片灰暗。你没有快乐,没有食欲,只有一个坚持不肯离开的痛苦缠绕着你,你的肉体没有受伤,但是却相当疼痛,真是很痛。
单纯性的情绪失调
它会影响一个人的工作以及居家生活,同时也影响一个人的一生,使此人的生活陷入凄惨状态。此病状出现的征兆有下列几种:
疲惫与睡眠不正常
这类的疲惫并非像我们经过一段长途步行或是一场网球赛后的疲惫,它更严重,而且往往是在不预期状况下出现,久久不去。更糟的是,就连大睡一场也无法减轻这种疲惫感,有时反倒加重了这咱疲惫感。渐渐地,睡觉也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你上了床却睡不着,只好起床在屋子里徘徊直到凌晨三点。(真和我一模一样)最后终于深沉睡去的你却又在夜里惊醒,慌张地查看屋子里的钟是否正常行走。如此下去,你从不觉得自己有如一夜熟睡,只觉得每天是早晨起床都比睡觉前疲惫。另外一人则是出现完全相反的情形,他们整天躺在床上沉睡,完全无力起床。
缺乏动力
每件事都太麻烦了,即使是最简单的工作也让你觉得像是一个需要太多心血与意志力的大工程,洗碗盘,倒垃圾,整理书桌这些事更像是永远也做不完。
注意力无法集中
将注意力集中在任何事上一段时间这件事对你来说,突然变得越来越困难。你大致浏览着报章杂志的封面标题,但是却无法将一篇文章从头到尾读完,因为坐下来完成这件事需要太多的意志力,所以你往往中途而废,留下一大堆未完的工作,使得一件简单的工作需要两倍的时间来完成。还有你越来越不小心,使用打字机时,你会打错很多字,数目几乎是以往的两倍;买牛奶时,你瞪着手中的钱,突然无法记起一瓶牛奶应该付多少钱。
健忘
你走进房间,突然发现自己忘了进房间的目的,你放下钥匙,想了整整10分钟上,依然想不起来,干脆回身走出房间――没穿外套。
充满无力感
你突然觉得自己无力胜任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工作,是一个不值得交往的人,你的自信与自尊毫无理由地消失了。
失去活力
一些以往会使你高兴的事,现在一点也引不起你的兴趣,在公园里散步或骑自行车也不像以往一样吸引人,电影,戏剧,足球赛,电视这些东西你也不想百问不碰,总之,这世界在你眼中一点色彩也没有了。
轻微的病症
你正被一连串持续的疼痛苦恼所困扰:似乎永远不会好的在感冒;永远酸痛,咳个不喉咙;痛个不停的头或牙齿,更糟的是你怀疑这些轻微的病症是为某种重症的前兆,但是却因为害怕面对而不敢对检查,如此恶性循环下去,你心中的焦虑越来越高涨。
无来由的恐惧
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你觉得焦躁与恐惧,这世界似乎成了一个充满陷阱等着你落下的地方,你眼前所见的只有悲观的一面,即使快乐的事情正在你眼前发生,你也视而不见。对未来,你也抱有同样的看法,而且开始担心起核战争,环境污染,动物濒临绝种绝种……诸如此类这些以前你从不曾关心的问题。你觉得脆弱,变得忧心忡忡,并且也影响你的家人。
迷惑混乱
你无法像以往一样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你无法将意见以言语表达,也无法说明情绪状态。因此你常常使别人误会你的意思,并且不管是与朋友或陌生人交谈,都一样困难。
缺乏耐心
一件小小的事情也会让你愤怒与不耐烦,噪音或灯光让你烦躁,你失去了以往的忍耐力,无法完整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常常无原因而哭泣,或是一个小小的刺激都会让你震怒――可能是一首感性的歌,电视肥皂剧的一幕,新闻中关于战争或饥荒的报道等等。
憎恨自我
你觉得与自己相处一点都不自在,甚至觉得全身不对劲,你认为自己是邪恶,丑陋的,一点也不像其他人认为的善良美好。你认为自己不被人爱也不值得爱――你会有这种想法一点也不意外。当你自己都不爱你自己的时候,你怎么可能相信会有别人爱你?
自我虐待
在心底深处,为了某些失败,你有几万种虐待自己或惩罚自己的想法。或许你已经做过一些小小的尝试――洗澡时拿剃刀在胸前画上个小十字,或是拿刀割自己。
自杀的念头
你越来越经常冒出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
(说得都跟我症状一样,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又不会好,我永远就这样了。)
在生命线的小册子封面上,放了一张暗指自杀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石头掉进湖里,激起了一阵阵涟漪,直到岸边。这些涟漪有些是清楚的,有些是模糊的,但是它们全都是以错误的力量由湖心往外送,然后以不同的力量与时间抵达岸边。
这暗示很明显。即使石头良久以后,它对这平静湖面千万的破坏仍旧清楚可见。就像某个家庭中的一分子选择以自杀了结自己的生命后,自杀所造成的影响仍会存在在这个家中很长一段时间,自杀的哀伤充斥着家中,而家中每一分子的恐惧――可怕梦魇,远超过我们想像的。那些为了逃避个人痛苦的而自杀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留给那些深爱自己的人多大的伤痛与恐惧。
(我也想过这些,所以犹犹豫豫,但是这些话是没有用的,我不自杀,不是更痛苦?现在好了,我也不可能自杀了,又有亲人,又要救人,又在救人的时候好好地读了这本书,我不会自杀了,我要替林黛玉活下去,可我不知能不能做得到。如果她活下去了,我肯定不自杀了,如果没有,那我就不知道我又该怎么办了。)
生命线有个理论。他们说,大多数人不是想死,只不过是不想活了。生命线义工最常听见的一句充满哀伤的话就是:“我不想死,但是我也不想再像这样活下去。”简单的几个字“像这样”却包含了许多痛苦的事件。
生命是艰难的,但是在另一颗心的陪伴下,它会变得较能忍受。将这个观念传达给那些想自杀的人,或是深陷在忧郁症深渊中的人,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大挑战。在面临这个重大危机时,下列建议(其中一些是由曾想过自杀的人提供的,另一些则是由家人或朋友自杀的人所提供)或许会有帮助。
* 如果你一个独处,决定要自杀,没有人能阻止你。在这种情况下:你是否可以打电话给某人?如果可以,你是否能考虑去打?至少你不会一个人独处――虽然你可能还是决定要自杀。
* 如果你没有朋友或家人,你是否能考虑打电话到生命线?你或许仍会想自杀,但是至少有人可以分享你的孤单。
* 你知道自己将要摆脱什么。但是你是否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就如同哈姆雷特的形容“死亡是个未知的领域,去过的旅行者没有再回来”。你有没有想过,死亡或许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 你确定自己能毫无痛苦地死去吗?如果安眠药并没有立刻杀死你,只不过严重损害你的肝脏,让你痛苦了一星期,才在医院死去,那又该怎么办?
* 如果你打算跳下去,你能确定在撞到地面或水底之前,你不会后悔吗?
* 如果你只是成功地伤害自己,留下一个永远不会痊愈的创伤,比如残废,那又该怎么办呢?
* 你的命运操纵在你手中。如果你打算让火车轧过,司机会认为你的命运是操纵在他手中,你真的要让别人操纵你的命运吗?
* 如果你对上述几个问题之一答案不确定,那你是否能会停下来想想?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决定吗?
* 如果此时你正面临了结自己生命的关头,那么你正面对人类能承受的最大痛苦。如果你成功地杀死自己,没有人会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痛苦地,你的遗书早就写好了,但是也不能代表面临死亡那一刻心中的感受。你想你是否能找出一些力气,告诉别人你经历了什么?
* 如果你正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自此刻起,你的生命会更糟。或者可以说,糟透了,没有什么会比它还糟了。在理智上,你是否可以让自己明白这一点?
* 就算你没有朋友和家人,你的死亡仍旧会影响很多人。你可有考虑过这一点?
* 如果你抛弃家人,自杀了,你认为你的死亡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呢?
* 在你的葬礼上,一定会有人哭泣。你有能力或意愿找出这些人吗?
* 如果你死了,在某个地方,某人会说:“我不知道他(她)感到痛苦。”所以,你是否有力气告诉他们心中感觉,不管是透过电话,或是面对面?
* 没有你的存在,没有人会变得比较好。
黛玉,现在我在救你的时候,渐渐地,越来越感受到父母的存在有多重要!从前我想自杀的时候,只是心里知道还有父母,但还是自杀的念头占据着我大部分的思想,倒没有去想太多。可是现在想想就觉得可怕了,如果我真的自杀了。那该有多可怕?现在的我觉得即使我不是要替你活下去,也要为父母活下去,这比我自己的什么都要更重要。
可是活着也可怕呀,对我自己来说,活下去也很艰难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又怎么会想自杀呢?这本书上所说的症状和我是完全吻合的,这样的一个我能救得你吗?
我不自杀了,我想替林黛玉活下去。我能不能替她活下去我真是不知道啊,把“你的痛苦告诉别人”,那也得有人愿意听算啊,谁愿意看一看我的眼泪?听一听我的诉说?
我在这里哭诉,有没有人听得到?
你管自己叫林黛玉,你说你就是林黛玉。现在已经没有人喜欢林黛玉了,林黛玉已经过时了,现在的人说林黛玉在现在这样的社会中生存不下去。林黛玉在过去的那个社会中也没生存下去。林黛玉在哪个社会当中都生存不下去。可你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吗?你说你要替林黛玉活下去。那你倒是写啊,写出一本书来替她活下去,不然你连林黛玉都不是!
我管自己叫林黛玉,我和她一样的敏感,和她一样的忧郁,和她一样的一身治不好的病,和她一样不如薜宝钗会做人,和她一样不如王熙凤会算计,和她一样的纯真善良,和她一样的悲怀厌世,和她一样的要自杀。可是我一想到她我就不想自杀了。因为有人说她生存不下去。说她生存不下去也就是说我生存不下去。我如果死了之后有人说我也无所谓了,我都死了还管谁怎么说?可有人这么说我知己就不行。我死不死的是小,林黛玉是死是活是大!我非要救她,非要替她活下去不可。看谁再说林黛玉生存不下去!
你说你要替林黛玉活下去,再不让人说林黛玉生存不下去。你说你要救活她。你已经救了多长时间了?半年过去了,又三个月过去了,还有三个月这一年就过去了。你九个月有多少时间在写作,你一个月有三周在哭一个周在写作,一个周有四天你在哭三天在写作,你10年100年也救不成林黛玉。你去看过医生,说你想当作家,可你不能写。医生告诉你不要太不现实。你应该学一门技能,找一个你能干的工作。她没直接说你当不了作家。你不去看什么医生了。你说谁也救不了你,那你倒是自己救自己啊!你自卑、你害怕、你绝望。你除了这些就什么也不会!你连起码的生存能力都没有,一个人你活不了两个月,你连吃没吃药都记不住,你迟早会被自己害死。你还要救人?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你怎么救人?替林黛玉活下去。那你倒是写呀,你说你要不是个病人怎么会什么也做不到,你现在这样都因为你的病,可是谁也治不好你的病。可你不就是要证明林黛玉能生存下去吗?你证明抑郁症确实可怕吧!
我说过只要我能救活了林黛玉,我自己也就得救了,我一定好好地替她活下去。我之所以好不了就是因为我没救活她。我一天拖延一天,我根本提不起笔。我从前就有过理想要当作家,我还投过稿,我以前就做过努力,可我没发表过一个字。我已经放弃了,放弃掉几年了。可是现在又开始写作了,又要当作家了。我的投稿一次次没有回应,我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应该怎样写才对,没有人告诉我。福楼拜教莫泊桑观察车夫谁教我写作? 我连做梦都在梦到有个老师教我写作,总有比我更高明的人吧。可一觉醒来我还是一个人!我像个没妈的孩子,我只有我自己。这不能怪我,应该怪谁我也不知道。痛苦的是我自己,我难道不想好的吗?不是我想哭,是我不能不哭。可我也不能不写,我还是要写的,这么痛苦地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