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May月
80:38:16
十七林黛玉 在少年宫里我一开始学琴的时候学的好。老师是要求在少年宫里学完了老师教的以后,回家一定要练,每天都要练,在少年宫我们都是每周去半天,可我回到家以后从来都不练的,就是在少年宫里那半天里练一会儿。因为我总是坚持不下去呀。但是一到了老师检查的时候,每个学生弹一遍,我弹完了老师还夸我弹得好。那时我在少年宫里就是出类拔萃的,老师特别喜欢我。
可是我没有长性,后来我越来越不想练了。我换了一个老师,因为学得程度越来越高了,原来是在少年宫的楼下练的,后来就挪到楼上去了,换了一个老师。
那个老师和从前教我的老师一点也不一样,对我一点也不好。我们到了楼上以后,检查就不像在楼下时那样检查了,而是学生都在一个大屋子里练,然后老师一个一个叫到门外走廊里去单个检查,上一周教的那一段练得怎么样。那个老师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叫我。
有一次我在少年宫里听别的学琴的说,有一个学琴的学生的家长,给老师,没听清是哪个老师,少年宫总共三个老师,送了一台录音机。我一听,我的妈呀,就是送礼也不用送那么贵的物件,送一台录音机!又想想也是,在这里学琴的孩子哪一家是没钱的,都是富人家,送个录音机也不算什么。
可我是从来没给老师送过什么的。学个手风琴也要送礼吗?可是那个楼上的老师对我就一点也不好。我在家里又不练,学得越来越难了,我也不是那么出色的了。他一检查我,总要说我,因为我弹得不好。可是我现在想起来,那个老师最不是个东西!他不是总说我吗,我就怕他。
有一回,我去练琴,手脖上戴了一对我妈的金镯子,也不是纯金的,但是金晃晃的。我妈她一会儿想戴了,一会儿不想戴了,她不戴的时候就让我戴。戴着这对鐲子在大屋里练琴的时候我也没注意。到了去老师检查的时候可好,左手上戴的那个没怎么,因为手风琴是斜着拉的,左手冲上,那个镯子就停在手腕上,不耽误我什么,可是右手是冲下弹的,右手戴的那个大手镯就往下滑,在键盘上钢锒锒,钢锒锒地来回钢锒,正好老师就坐在我右边,看着我弹琴。我当时特别不好意思,来练琴你戴什么手镯,弹琴的时候来回钢锒?老师检查的时候还忘了摘下来,这像个练琴的样子吗?
这下他又不定怎么说我了,平常没什么他都要说我两句的。我吓得在他给我讲新曲子的时候,偷偷的把右手上的那个摘了下来戴在了左手上,才放心了,然后又接着学新的曲子,就没再钢锒了。可是奇怪的是,那天老师一点也没说我,反倒对我特别和气,以前也没那么和气过,笑咪咪地,给我讲新的曲子,一点不像他从前对我的样子。检查也没有说我,教我新的也挺和气的,教完了就让我回去了,就这一回没说我。
后来不知道少年宫是怎么整的,不在少年宫学琴了,我们都搬了地方,改上少年宫的老师家里去学琴了。学费也涨了,原来一个月20块钱,后来搬到老师家去学一个月都涨到35了。每次到了要交学费的时候,那些都是都催得特别紧。在那里学的环境也不好,而且我越来越不想再学下去了。本来学琴是学到小学毕业之后,上初中就没有再学的了,上了初中就要学习了,谁还学什么琴了,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可是还没有到六年级毕业呢,刚六年级的时候,我一看他们又涨价,又搬家,又公家变个人的,我也练烦了,不想再练下去了。我就跟我爸和我妈说我不想练琴了,我爸看我是真的不想练了,他逼我也没有用,就说不练就不练了吧。就这样别的同学有的一直练到了六年级毕业才不继续学下去了,我没有坚持到六年级就不再去学琴了。我妈我爸因为我学琴半途而废的事也没少说过我。可我就是不想练了。
六年级时我和佳有一次在学校里碰到,我和她打招呼,可是她没有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我们就再不来往了,我看她见了我跟昕见了我是一个态度,都像是仇人似的。后来我想是涛和我撒了谎,他和她其实是有过一段的,后来我和涛也不交往了,他们可能又联系上了,所以佳见到我都不理我了。当初涛跟我解释他和佳根本没事的时候,我是信了的。看来是我信错了。不过那时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我也没必要跟他深究什么了。她们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黛玉,我还接着说袭人。
三十三回宝玉挨了打,三十四回,只见王夫人使个婆子来,口称“太太叫一个跟二爷的人呢”。袭人见说,想了一想,便回身悄悄告诉晴雯等说:“太太叫人,你们好生在房里,我去了就来。”
太太只叫一个跟二爷的人去,晴雯,麝月,哪个不行,可是偏她听到了,就吩咐那几个丫头好生在房里,她去去就来。她去有大目的呢!
说完了药的事,王夫人见房内无人,便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儿捱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听见这个了?你要听见,告诉我听听,我也不吵出来教人知道是你说的。袭人道:“我倒也没听见这话,为二爷霸占着戏子,人家来和老爷要,为这个打的。”王夫人摇头说道:“也为这个,还有别的原故。”袭人道:“别的原故实在不知道了。我今儿在太太跟前大胆说句不知好歹的话。论理……”说了半截忙又咽住。
她要听王夫人亲好说出来叫她说,她才说呢!
王夫人道:“你只管说。”袭人笑道:“太太别生气了,我就说了。”“我有什么生气的,你只管说来。”
她该说了,“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老爷教训两顿。若老爷再不管,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呢。”将来做出什么事来,他不已经和你做出事来了吗,老爷用不用为这事教训他两顿?
王夫人一闻此言,便合掌念声“阿弥陀佛”,由不得赶着袭人叫了一声“我的儿,”
瞧瞧,这两句话,都叫她主子赶着叫她“我的儿”了!
“我的儿,亏了你也明白,这话和我的心一样。我何曾不知道管儿子,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了……”
袭人见王夫人这般悲感,自己也不觉伤了心,陪着落泪。
好一个“陪”字!
又道:“今儿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记挂着一件事,每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 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了。”王夫人听了这话内有因,忙问道:“我的儿,你有话只管说。近来我因听众人背前背后都夸你,(这样的忍气吞声低声下气还不人人都夸还会人人都骂吗?像晴雯似的。)我只说你不过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跟前和气,这些小意思好,所以将你和老姨娘一体行事。谁知你方才和我说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和我的想头一样。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别教别人知道就是了。”王夫人的儿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园外住就好了。”
这话打哪来的呢,因为三十二回宝玉对黛玉说了一句“你放心”一篇话后,黛玉听了心中有万句言语,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宝玉也是,两个人怔了半天,黛玉回身要走。宝玉忙上前拉住,说道:“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黛玉道:“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早知道了!”宝玉要说的那句话就叫袭人给听见了:“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袭人听了这话,自思方才之言,一定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将来难免不才之事,心下暗度如何处治方免此丑祸。
林黛玉不听宝玉要说与她听的那一句话,因为她知道他要说什么,说出来怎么得好,所以才不听。可偏叫袭人听见了。袭人就要想方处治了。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和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象。一家子的事,俗语说的‘没事常思有事’,世上多少无头脑的事,多半因为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了,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只是预先不防着,断然不好。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牲不如。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要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语又说‘君子防不然’,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则可,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人,惟有灯知道罢了。”
你怎么不说你和宝玉已经偷试过云雨之事了,说这个给王夫人听听啊。宝玉已经前后错了半点了,还防不然呢!自己干的事不说,说要防别人。你防的不是别人,防的就是林黛玉,要是宝玉和薛宝钗出了什么事你也不担心,但和林黛玉你就要横加阻拦。
因为你是肯定要做妾的,将来你上头有一个正的,这个人选是谁,对你而言可是至关紧要。而你是不想将来黛玉在你上头的,你向来和薛宝钗志同道合,时常劝宝玉读书上进,可林黛玉从来不说这话,不劝宝玉读书,宝玉不读书上进,将来你依靠谁,这贾家指望谁?只有薛宝钗做了将来的宝二奶奶,你做了宝玉的妾,才是你的目的。
况且你认为林黛玉不好相处,薛宝钗为人大方,林黛玉都当面叫了你嫂子了,和晴雯一般。当然还是薛宝钗最合适。你这分明是在拆散林黛玉和贾宝玉。这篇话里也不是没有暗算和诬告林黛玉之嫌!况且王夫人也不想林黛玉将来做她儿媳妇的,她亲姐姐的女儿薛宝钗做了宝玉的太太才是她心内的盘算呢!你说的是宝姑娘和林姑娘都是两姨姑表姊妹,要宝玉搬出去,其实你说的就是林黛玉。王夫人不疑她外甥女儿,她外甥女儿本来就是个知大体的,王夫人心下也定的她做她的儿媳妇。只有林黛玉是必须要防的,倘若她和宝玉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好办了!袭人表面说那倒也没什么事出生,只不过她担忧罢了,事实也如此,她也不必说那么多,只一点就可。王夫人那里听到,她就当真是并没什么发生吗?她一想到金钏儿之事,能不有所怀疑,袭人这么一说,就是林黛玉和贾宝玉没什么,也叫王夫人他以为她们有什么了,到头来还是污告了黛玉一回!
王夫人听了这话,如雷轰电掣的一般,正触了金钏儿之事,心内越发感爱袭人不尽,忙笑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忘了,你今儿这番话提醒了我。难为你成全我娘儿两个声名体面,真真我竟不知道你这样好。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袭人已经得了宝玉的心,这又得了王夫人的心,叫她把宝玉交给她了,这还差什么了?还有些差的,她也不会罢休的!王夫人只知金钏之事,那金钏也没干了什么,就被逼得跳了井了。这袭人已经和宝玉偷试过一番了,倒成了她的儿了。将来还不辜负她!
三十回,王夫人叫风姐把她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袭人的这一分都从我的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
袭人已经与姨娘们同等待遇了,一个丫头,能与姨娘一样的待遇,不动官中的钱,直接从王夫人那里得,她跟那明媒正娶的还有什么区别了?
凤姐听了这吩咐就道:“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他在屋里岂不好?”王夫人道:“那就不好了,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许,三则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纵有放纵的事,倒能她的劝,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敢十分劝了。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要不是有这三则,袭人立刻就成了宝玉的屋里人了!
还有薛宝钗。
四十回里你当众把西厢记里的句子说了出来,当时宝钗听了之后就看着你,你没留意。
四十二回她就叫你跪下,她要审你。她好厉害呀!敢叫你给她跪下,你有短处在她手上了!
宝钗冷笑道:“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闺门的的女孩儿!满嘴说的是什么?你只实说便罢。”黛玉不解,只管发笑,心里也不免疑惑起来,口里只说:“我何曾说什么?你不过要捏我的错儿罢了,你倒说出来我听听。”宝钗笑道:“你还装憨儿。昨儿行酒令你说的是什么?我竟不知那里来的。”黛玉一想,方想起来昨儿失于检点,那《牡丹亭》《西厢记》说了两句,不觉红了脸,便上来搂着宝钗,笑道:“好姐姐,原是我不知道随口说的。你教给我,再不说了。”宝钗笑道:“我也不知道,听你说的怪生的,所以请教你。”黛玉道:“好姐姐,你别说与别人,我以后再不说了。”
宝钗见她羞得满脸飞红,满口央告,便不肯再往下追问,因拉她坐下吃茶,款款的告诉她道:“你当我是谁,我也是个淘气的。从小七八岁也够个人缠的。我们家也算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爱藏书。先时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处,都怕看正经书,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他们是偷背着我们看,我们却也偷背着他们看。后来大人知道了,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才丢开了。所以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一席话,说的黛玉垂头吃茶,心下暗伏,只有答应“是”的一字。
你看了西厢,说了两句话出来,被她听到,立即就回头看着你。等过后,要来审你,告诉你她知道了你看了西厢这样的杂书:“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闺门的的女孩儿!满嘴说的是什么?你只实说便罢。”她这样审你,那她就没看过这些千金小姐看不得的书了,她没看过她怎么来审你呢?“我也不知道,听你说的怪生的,所以请教你。”她听得怪生的,她也不知道,所以来请教你。
这么说当然是说不过去的,接着她又说了,她是看过的,是她小时七八岁时看的这些书,那都是小时的事了,如今她大了,懂事了,不再看这些杂书了。可你林黛玉,都一个千金小姐了,还看这么不正经的书!她到底是七八岁时看的这些书还是现在也还偷着看这些书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谁像你看完了都不知道收住嘴,让人抓到了把柄。
接着她又开始讲那些大道理了,男人们应该读书,应该怎么读书,女孩儿们什么才是分内之事,看了这些书移了性情。像袭人常说的做出了丑事,就不可救了。袭人是不认得字的,她只会劝贾宝玉读书罢了;薛宝钗是什么都读过的什么都懂的,她又来劝你不要读那些不该读的。袭人是与宝玉做下了丑事,怕你和宝玉做出什么丑事,筹划怎么防你们;薛宝钗是看尽了那些不该看的书反倒劝你看些正经书,做些分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