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October月
921:51:39
!!!!!!!!水态 北宋时,今杭州叫钱塘,城南座落着好大一处园林,园林又分东西两园,在东西两园中,有桂堂、水阁、西楼、雪霁、依绿亭等胜景。这座园林是当地世代为官的朱家的,朱家的小姐朱淑贞一天到晚在里面蹦蹦跳跳,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微凉待月画楼西,风递荷香拂面吹。”“独自凭栏无个事,水风凉处读残书。”小小年纪的朱淑贞就已经通诗词,工书画,晓音律,还帮着父亲朱延龄收拾古董清玩。
朱淑贞欢快地度过她的童年,她渐渐地懂事了,她有了自己的恋人。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轻轻地抚弄着杨柳;满园的鲜花,幽静的小径,飘逸着芬芳的花香,春日的景色是多么迷人!可是不久恋人就离她远去,从此她人虽在家中,但心已到了万里之外。清明过后,云雾笼罩着华丽的小楼,楼中的朱淑贞,回首早日的欢乐,止不住思绪万千,那天午睡醒来,从窗外传来黄茸的婉嗒叫声,是那样好听,这鸟儿不知是在绿杨影中,是在海棠旁边,还是在红杏枝头?她努力追寻那鸟的叫声,忽然想起当年也是在这个时节,这样的环境,两情相悦,那鸟儿也叫个不停,当年多么高兴,还说道:“莺莺燕燕休相笑,试与单栖各相知。”渐渐地一缕离愁随着那鸟叫声不断地飘入窗中,充满了小楼,将朱淑贞全身裹紧,浸透了她的心。
又是一年过去了,朱淑贞的思念愈来愈深,想起离乡背井,远在天涯的恋人,她看到的一切都使她愁肠寸断,她千方百计设法摆脱这种苦恼,“十二阑干闲倚遍”,可“愁来天不管”。离愁逐渐加深,先还是“危楼十二阑干曲,一曲阑干一曲愁”,后来便是:“万景入帘吹不卷,一般心做百般愁”,“鸣窗夜听芭蕉雨,一叶中藏瓦斜愁。”从一曲愁到百般愁到万斜愁,那是“倾心吐尽重重恨,入眼翻成字字愁。”朱淑贞对恋人已是由思念到离愁到怨恨。
又到了斜风细雨作春寒的时候,朱淑贞借酒浇愁,在园中独自饮酒,但情不自禁又想到了过去欢乐的场面,她渐渐地不胜酒力,依着桌儿睡去,突然她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恋人在水云相接的地方,两个人相见了,太高兴了,两个人都默默无言,就在将要拥抱的刹那,她无奈地醒过来,她懊恼惆怅,她明白“天易见,见伊难。”这时朱淑贞已经二十出头了。
过去流行早婚,过了二十岁还没有出嫁就是老姑娘了,他父亲本是官场上的人,母亲也很势利,逼着朱淑贞与当地的一个小官吏结婚。朱淑贞这时也心如死灰,她草率地与一个俗吏结婚。开始她还对丈夫抱着很大的希望,希望丈夫心怀大志,她多次写诗勉励他:“美噗莫辞雕作器,涓流终见积成渊”。“鸿鸽羽仪当养就,飞腾早晚看冲天。”可惜她丈夫毫无大志,一事钻营,搜括钱财,开始是在吴越荆楚间辗转做官,朱淑贞也还是间关相随,但已渐渐地流露出不耐的情绪,这种感情流露在她的《春日怀泪》诗中:
从官东西不自由,亲帏千里河长流;
无鸿雁传家信,更被杜鹃送客愁。
月落鸟歌空美景,花光柳影漫盈眸;
高楼惆怅凭栏久,心逐白云南向浮。
朱淑贞也曾自责,觉得自己一个女子成天舞文弄墨,咏月吟风,不是本色,应该好好地操持家务,服侍丈夫。但她的丈夫确实令她伤心,一种惰性已经在他做官期间慢慢地侵入他的肌肤,使他感到无所事事非常舒服,他公事之余就整天泡在妓院中鬼混。宋代妓女大致分为四类:一是由官府直接控制的官妓,包括北宋时期教坊中的艺妓和各州县府管理的营妓。有的以娱乐服务为主,有的以性服务为主。二是官僚和富豪们私人拥有的声妓,她们以技艺或者色相为主人及其朋友服务。三是文化市场的艺妓,主要以技艺为观众服务,有时也承担一些官差。也有一些艺妓附带从事性服务。四是纯商业的商妓,有以陪酒为主,有的以卖淫为主。不过,这两者之间,有时也很难加以区别。
朱淑贞的丈夫只是个小官吏,他主要是混在商妓之中,那天他竟然把一个妓女带回家中,这个妓女长得也还标致,显得十分的放荡风骚,她的胸部突起在敞开的衬衣里,露出粉红色的肌肤,朱淑贞的丈夫刚喝完酒,醉薰薰的,他当着朱淑贞的面把双手伸进那妓女的衬衣中,乱摸她那对几乎要把内衣胀破的奶子,那妓女发出欢快的尖叫声,朱淑贞气得脸色煞白。一天,她丈夫又醉酒回家,把卧房吐得满地污秽,像一只满身污泥的猪躺在床上。后来他丈夫竟还动手打她,她太伤心,她无法忍受,她只得与她的丈夫分离。
鸥鸳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
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以休生连理枝。
朱淑贞必竟是朱淑贞,她仅以文绘绘的诗句来表达她的血泪心酸。
朱淑贞是有名的才女,她的诗词足可与李清照比美,共同辉耀着宋代的文坛,当时宰相曾布的妻子魏芒正寓居在京城汴梁,也过着寂寞的日子,也是位善于作词的女子,于是甘愿折节下交,千里迢迢地把朱淑贞接进汴梁,吟诗填词,常常是盛筵欢笑,歌舞助兴,她成为了曾布夫人魏芷的座上客,也交往了一些贵族夫人,生活过得多彩多姿,但总丢不开那一份失落的情绪,她写道:
占尽京华第一春,清歌妙舞实超群;
只愁到晓人星散,化作巫山一段云。
但汴梁城的活动毕竟拓宽了她的生活视野,在这一时期的生活中她遇到了自己称心如意的人,仿如枯木逢春,她重放生活的光彩。在含烟带露的黄梅季节,她来到湖上与恋人相见,一块游玩;在朦漾的细雨中,两人携手漫步欣赏着湖中的荷花,他们来到了极其僻静的去处,坐下来,窃窃私语,相亲相爱,她娇柔妩媚,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爱情烈火,她不顾一切地倒入恋人的怀抱之中,任他拥着,揉着,在默默不语中如痴如醉地享受着人间美好恋情的幸福。“妖娇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这时她格外爱惜美好的春光,她希望那楼外千条万缕的垂杨,系住春光,即使是春一定要归去,留不住的话,也要因风随春去看看春到底归到什么地方去,可是春一定会离去的,待到春深,绿满山川,在潇潇的雨水中,听那杜鹃的哀鸣,这时把酒问春,春是不会回答了,给人留下的是凄然,茫然,当时朱淑贞沉浸在浓浓的恋情中,对人生的短促,青春易逝感叹不己。
历来只准男子狎妓,女子尽管是为了追求纯真的爱情,只要不是按封建伦理来行事的就会有人出来咒骂,有些人把朱淑贞在汴京城的生活说成是“桑淄之行”,甚至贬她为“泆女。”
朱淑贞正沉浸在晚到的爱情中,而金兵却攻破汴京,宋徽宗和宋钦宗被掳,她和爱人在战乱中离散,她只身回到浙江钱塘的娘家,她的父母认为女儿丢掉了家庭的脸面,把她写下的诗词一把烧掉,今天留传下来的,已百不存一,有人把它辑录起来,叫做《断肠集》。
回到老家后,她依然盼着心上人能寻来,她渐渐地老了,她日益感到人事的无常和空虚。朱淑贞“每到春时,下帏跌坐,人询之,则云:‘我不忍见春光也。’盖断肠人也。”这是当时人真实的记载。
她在《减字木兰花,春怨》中写道:
“独行独坐,独唱独酌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春寒著摸人。此情谁见,泪说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最后她在伤心、寂寞中死去,人们也不知她究竟死在哪一年。